第二届“《鍾山》文学奖”获奖作品——默默:《百兽哀歌》


授奖词:
“万物皆沉坠。/但最后有一位,将此沉坠/无限柔和地握在手里。”(里尔克语)在《百兽哀歌》里,默默就是这“最后一位”,在“哀歌”这一古老、悲伤的美学容器里,在对百兽乃至万物的深情凝视中,默默为他的诗歌注入了一股至诚的赤子之心和人文情怀,为撒娇的道路带来了难得的世道省察和人性审视。


获奖感言:

请珍惜三种人

我把诗人分为三种人。一种叫有才华的诗人,一种有才情的诗人,还有一种人叫有才气的诗人。

才华是在后天慢慢训练出来的,才情是在后天慢慢悟出来的,才气则不然,才气是与生俱来的,也就是我们通常会赞叹不已的一种天才诗人。

那唐朝的三李举例子吧。

李白就是有才气的诗人,天才诗人,黄河之水天上来,奔腾到海不复回,这样豪放不羁的,洞穿千古诗句,只有天才的李白才吟诵得出来。

李商隐就不行。李商隐是有才情的诗人,所以他吟出了相见时难别亦难,东风无力百花残,这当然也是吟诵人家离别的上乘诗句,但是,与天才诗人李白一比,还是有天上与地下的差别。

至于李贺,就只能算是有才华的诗人,李贺诗写得很苦,每天骑着驴子,满山坡地找灵感,才华慢慢被训练出来了。女娲炼石补天处,石破天惊逗秋雨。“逗”字这个诗眼被李贺写活了。但是,读李贺的诗,怎么都感觉他有点哗众取宠,卖弄之嫌。这是有才华的诗人的通病。

其实,民间所谓的熟读唐诗三百首,不会写诗也会写,指的就是李贺这类有才华的诗人,熟读了他们的诗后,你立马也能成为一个七八流诗人,这是不容置疑的。至于李商隐,也可以学。备尝过人间辛酸苦辣的人,你拿起,笔不妨先拿李商隐开刀,保证也差不离。

但是,李白你千万不要去学,千万不要去模仿,谁试图去追随李白学写诗,这只会让九泉下的李白气得从墓里跳出来诈尸,吓死你。

还有一个诗人,也不要去学,那就是诗圣杜甫,他是兼具才气、才情、才华三才于一身的诗人。神很吝啬,几千年才会让杜甫这样诗圣诞生一回。你千万不要哪天突然冒出傻啦吧唧的野心,试图拿起笔去追赶杜甫,这样的话,你最后只能落得夸父的下场。而且,你累趴后,神还会从天上伸下来手,敲你几个麻栗子。

如果,你身边生活着这三种人,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,加以保护。


默默诗选读

1  宇宙真相

以人的目光

已经看不清宇宙

去吧,追随着海鸥的视线

去俯瞰大海

去吧,追随着乌鸦的视线

去仰望蓝天

去吧,追随着猛虎的视线

去打量森林

去吧,追随着蝮蛇的视线

去正视大地

就这样

宇宙的真相终于清晰

 

2  兽医

爸爸的手拦住菊婶的手

那只手正在抓一只兔子

那只手要把兔子的喉管一刀割断

那只手要放光兔子的血

那只手要把兔子放进滚烫的开水里

那只手要拔光兔子的毛

那只手要把兔子放在墩板上

那只手要把兔子大卸八块

那只手要大卸八块的兔子放进油锅里

那只手要放葱,姜,酱油,味精

最后放到桌上让丈夫和客人大块朵颐

爸爸拦住菊婶的手

那只兔子与另一只兔子正在恋爱呀

 

3  豹子

冲出猎人的重围

豹子和羊开始讨论祖国

血红的罂粟花摇曳

豹子大踏步走来

口中残留着羊血的腥味:

我的眼神是革命胜利后的眼神

我的皮肤是宗教的皮肤

我的一呼一吸就是一个哲学与另一个哲学的斗争

 

4  大象

虽然庞大,但我们依然只是热带雨林一个小小的韵脚

我们深知,生与死只是一个踮脚眺望和转首的巡视

所有的时间只停在一个瞬间

一个百花争艳之后还有无数个百花争艳

我们迈向死亡的峡谷

我们迎来百象的新生

每一粒骨灰的粉末

都是椰子叶上未来的雨滴

 

5 

狗在主人的窗外忠诚

背叛白云的雪花

让九泉下的西施打了一个寒颤

你们家的小狗迷惘至极

它从哲学的迷径掉入了宗教的深渊

王昭君在麝香里伸了一个懒腰

屹立在山巅上

狗,就残忍的人性

向众兽炫耀着它们高贵的狗性

一只黑狗吠出一个太阳以后

一只白狗吠出一只月亮

它们教会我们忠诚,也教会我们疯狂


默默简介

默默,原名朱维国, “第三代”代表诗人,云南大学中国当代文艺研究所名誉所长,1964714日生于上海,1979年开始诗歌创作,1985年创立撒娇诗派,2006年开始摄影创作,2008年创办云南香格里拉撒娇诗院,著有长篇小说《四十大惑》《汉语魔鬼辞典》,系列袖珍小说《我们中国的梦》,诗集《默默史诗三部曲》以及摄影集《我用灵魂对焦距》《闻到你千里之外的体香》等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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