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绮:江南与江北

编者按:

陆文夫(1928—2005)先生已经离开我们近二十年了,他一生波折,却著述名篇,深得读者喜爱。陆文夫书写江南姑苏风情,有陆苏州之雅称,而其少年时代却是在江北成长(16岁时方因病休养初到苏州),1969年末还曾全家下放到苏北射阳九年之久。江南与江北,是陆文夫的生活之地,也是他精神、品格的生成、涵养与磨砺之地。陆文夫之女陆绮在整理父亲遗作时,面对其自传体小说的未竟稿《半个世纪一个人》,一直遗憾天不假年,不能让父亲完成他所想记的人与事。多年间,陆绮女士一直在猜测和琢磨父亲意愿,提笔来记与父亲所共同经历的生活印迹。这里,陆绮女士对昔日家人生活的回忆,将与其父陆文夫遗作已有的文字穿插对照呈现,或可见出其早年生活与人物品貌之一斑。



一、女儿的笔记:遗稿与遗愿


我们花了五年时间,才慢慢适应父亲已经不在了这个事实。这是我在纪念父亲去世五周年的小型座谈会上说的第一句话。当时,我妈妈也在,她坐在我对面,开始擦眼泪。我顿时失措,脑子一嗡,不知讲了些什么。会后,母女相扶而归,一路无言。我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两次,希望空寂长巷中出现熟悉的身影向我挥手,说一句:转去吧,不要回头了。

有些特别深、特别痛的情感,是无法言说的。

那就看看父亲写的书吧,他的一生都在书中。朗于人口的代表作《小巷深处》《美食家》,已经被解读得很透彻了。而我,面对的是他的一段自传体遗稿《半个世纪一个人》。它被从封存的U盘中打印出来。当年,很多朋友乃至出版社编辑都知道他在写自传,多有期待。由于他的逝去以及篇幅过短,遗稿一直被我们封存在旧物箱中。现在,它和《陆文夫文集》一起,置放在我的手边。

2006年,古吴轩出版社出版的《陆文夫文集》,卷首就是:世界这么大,只写苏州的陆文夫,是名副其实的陆苏州

他的形象,在读者和文友的心中,是典型的江南秀士。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,日本摄影家齐藤康一先生为他拍摄过一组黑白照片,那时的苏州城还未经合理修缮,屋墙斑驳,破瓦颓垣,水井石桥半坍圯,临河的窗牖松榫脱叶,总让人担心会掉下河去。沿街面还算整齐,一拐弯,小巷小街就不堪了。为了拍照,我家一辆半旧的永久牌脚踏车被当成道具,扛到了四楼的阳台上。在这种杂乱的背景下,我父亲他穿个白衬衫,捏根香烟站在那里,骨相俊朗,画面一下子就苏州了。

其实,他是一个出生在长江北岸小村庄里的苏北人。十六岁渡江来苏州读书,高中毕业回江北。二十一岁又随新四军的华中大学渡江,解放苏州。然后在新华社苏州支社参与办报的工作,最后留在初创的《苏州报》当一名记者。在1949年的那个时点上,他是苏州城的新移民

因为他者的眼光,我父亲这位来自江北的码头少年,被苏州这个千年古城的美震到天灵盖了。江南地界上习以为常的图景,在他那里,都能拨动青春敏感的神经。白天,他在小巷穿过,伏在门口的绣绷上的身影,轻盈又窈窕,辫梢上还结着花手绢;深夜,这个古老的城市,现在是睡熟了。她安静地躺在运河的怀抱里,像银色河床中的一朵睡莲(摘自小说《小巷深处》)。这是他早年间对苏州城的轻声咏叹,是溢出少年胸膛的激情,也寄托着他对旧社会尽快改造、旧人物尽快获得新生的书生善意。他最初的工作是报社工业组的记者,看到了不少苏州的人与事,但写作风格和边界很受限制,不能太放飞。所以,他就想写小说,这个东西可以安放他从长江岸边就开始滋生的想象力。

 

作家的笔法、影响力、传播度都是有年代感的。在父亲最初动笔的年代里,语言文化的倾向是逐渐宣教化、政治化的。雄赳赳气昂昂是主旋律。而他,蹊径另辟,以不同的笔法将非新闻稿式的抒怀、清新的文字和对小人物的关注呈于纸端。本质上是歌颂新制度的,只不过手法、角度、词语都切合阅读者的情感体验,令人耳目一新。这就是我心中的苏州嘛,读者们开始与他互相筑梦,同情共理。提到苏州,就有他的文字在浮动,好像在代言。

于是他有了点小名气,继续写。

这一写,就是半个多世纪。

 

20052月,他住院的时候,我去陪伴。病房里有电视,九点半之后会播报股市新闻和滚动播放个股消息。他坐在病床上,插着鼻吸氧气管,津津有味地看着,突然说,你做的民生银行今天涨了!(注:我曾长期担任民生银行董事会的法律顾问。)

我听了,笑起来:你这数学不及格的人还关心什么股价哦。

他想了想说:喏,高中毕业时,有个同学的爸让我到香港什么银行去当跑街……”

哦?是吗,要是你不写作……”

这个话题接不下去了,我俩长久地沉默着,听氧气管咝咝作响。

 

1995年,他写完长篇小说《人之窝》后,健康状况下降了,哮喘肺气肿频发,体力受限,就写点散文,把主要精力放在《苏州杂志》的编撰上。他称之为:搏一记,给苏州留点东西。我在北京工作,我们每天通电话,我每天问:今天怎么样?咳嗽了没有?瞎吃老酒了没有?假期回苏州,坐在他对面,说的都是家常杂事,偶然问问:接下来写点什么呢?不弄长篇了吧?忒吃力。

他想了想,说:恐怕还要回过头去看一看。

他的目光终极之处是哪儿呢?

我想,那是长江北岸被江沙搬来的圩港小村庄。那里有江水的涛声沙沙,有我曾祖父辛劳侍种的江沙田,有我祖父经营的轮船公司,有总是惦念着儿孙们腹中饥,身上寒的曾祖奶奶和我奶奶,还有那四条分别叫正大、隆大、洪大、智大的大型机器轮船。

更深的夜里,它们会无声地划进他的梦中。

所以,尽管他认为作家这个职业并不美好,写作这件事,还是不要干为好,但又总觉得还有一篇东西要写

这一篇东西,就是他的自传。

作家是社会生活中的敏感分子,尤其是经历了动荡年代的写作者。他们觉得,自己的经历,远比那些听来的故事、采来的风要精彩许多。而且,父亲的内心深处,对自己在文学道路上的遭遇很在意。年老之时,他常常会思忖命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。于是,就生出一个宏愿:把我们这长江边上一家人的跌宕起伏诉诸笔端,来个横跨半个世纪的长卷,记录和叙述几代人、一群人的命运,岂不很好?据王蒙先生的回忆:一九九年初冬,上海文艺出版社在淀山湖召集长篇小说创作座谈会……我与陆文夫同住一室……,陆文夫早就对我说过,他接下来要写的就是六十年与一个人。(摘自王蒙自传《九命七羊》)

 

我在他遗稿中确实看到了自传性质的文章。纸本手稿的动笔时间大约在1988年左右。此后,他写写停停,增增删删,版本若干个。有时是自传体的,主人公是,有时是小说体的,主人公名叫鲁文河(陆文夫的谐音)。在电脑中遗存的文稿名暂拟为《半个世纪一个人》,定位是自传体小说一类。虽然父亲以写作缓慢而出名,但,这一次的进展尤其缓慢……

文稿断断续续地写着,20025月突然就中断了,中断在以免弄三个字上。这一年,我妹妹陆锦被诊出重疾,预后不好。他心乱如麻,不知所措。面对可能成为孤儿的小外孙女晨子(因为陆锦是离异单身),他常常是打开电脑,手就敲不了键,哆哆嗦嗦的,挡在眼上。

是的,半个世纪一个人。这个人的命运在走动在起伏。用第三人称的视角写作,可以用笔冷静,顺着命运的骨架汇聚山河,熟练的技巧会使文字精彩飘逸或者惊心动魄,小说就好看了。可他是在写自传啊,掰着指头数来,外在的风波平息,文学创作的环境宽松,正打算好好写一场,身体的病痛来袭;自己的病痛还能慢捱,贴心的小女儿又危在旦夕;自传变成血泪账,没办法写了,只好搁置。

天亡我矣!我们为陆锦看病奔走时,他对我说过两次。

他的生命停止在200579日。他的长卷也只写了三章,区区十九个页码。

 

202338日,母亲去世四个月后,我将父母亲并骨于苏州东山的华侨公墓。不远处,是我妹妹的墓碑。半个世纪,一家人都走散了,仅我唯存。站在墓园眺望太湖,暖水温山,船小如点,不由人生出来路与归途的感慨。我有点恍惚,觉得我来自另一片更大的水边——长江北岸。长江是浩荡的,它不仅能航大船承重载,还会搬土地呢。这条大江联结着我家的血脉,承载了四代人的悲欢……我父亲写过的,他有遗稿。遗稿里有江水搬来的沙田,聚集着很多未曾谋面的家人,他们在二楼北侧的箱子底下,在细语、在诉说,在等待浮出尘烟。

安葬母亲后,我把父亲的未完稿从尘封的旧箱中翻找出来,认真地阅读了那一堆纸本手稿和若干个PDF文档。可以连贯编辑的文字只有三章,约十九个页码,太少了,确实难以成章。可我觉得写得很好。虽然篇幅不长,但思忖和盘桓的时间跨度很长,看得出,他是准备定下心、铺开来,大写一场的。可上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。不过,信息爆炸时代的生活方式,改变了文学爱好者的阅读方式,读者们可以接受开放式、碎片化的描写,也可以欣赏没有故事结局的小说片段。

我无力将他的文稿续写完成,也没有必要。我能做的是,把父亲在生命终末期用力写下的文字片段发掘整理一下,了却一个遗愿。

二、父亲的未完稿:《半个世纪一个人》

第一章  长江下游的一只小蚂蚁

1928年的春天来得早,三月底就有些燠热。那一年是龙年,又是闰二月。后二月初一的夜里,突然阴云四起,到了下半夜便狂风大作,雷鸣电闪,雨点打在干硬的土地上噼啪有声,闪电不时地把大地的一角照亮,偶尔也照亮了长江下游的一个小小的村庄。

这村庄小得连名字都没有,附近的人都把它叫作四圩。四圩其实不是名字,而是编号。在宋代之前,这一片土地并不存在,是长江的水把它从什么地方搬来的。长江是一个搬沙的能手,她可以从北岸把一片土地搬到南岸去,也可以从上游把大片的土地搬到下游来,这要看她愿意在什么地方养育她那逐年增加的人口。

土地是块馅饼,人是一群蚂蚁,当一块土地从长江里冒出来之后,那蚂蚁便从四面八方爬过来,无立锥之地的农民纷至沓来,来开垦这江边的荒地,称之为种沙田。

拓荒者修整了土地,却没有为他们的村庄取一个名字,而是马马虎虎地用编号来代替,叫什么头圩、二圩、三圩、四圩……

闪电又把四圩照亮了,瞬息间显现出一个长满树木和竹林的村庄,有几十户人家散布在树木和竹林之中,来不及看清村庄上的一切,竹林和茅舍都是黑森森的,只有村庄前后的两条小河泛着银光。

闪电之后,四圩又沉浸在黑暗中,可在黑暗之中却有亮光一点,村庄的中间,有一户人家点着灯,那灯光一直亮到曙色萌动,鸡叫头遍。在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中,突然听到了婴儿的啼哭,一个孩子呱呱坠地,当然不是坠在地上,而是坠在一个木盆里。这个孩子就是本书要叙述的鲁文河,四万万同胞中的一个人,长江下游圩田上的一只小蚂蚁。

鲁文河生下来不久,村庄上来了一个算命的瞎子。那年间,农村里的残疾人有两种最好的职业:瞎子学算命,跛子学皮匠。瞎子看不见世界,却看得见内心的过去与未来;跛子不能走路,做皮匠可以坐着不动,缝雨靴,绱鞋子。

算命的瞎子有三种:全瞎、半瞎、瞪眼瞎。走路的方式也有两种:有些瞎子是用明棒探路,独自行走;也有些瞎子是由一个小姑娘搀着走,这要看他是属于哪一种瞎子。有人搀的瞎子不仅会算命、卜卦,还会说唱。瞎子拉二胡,小姑娘唱小曲;小姑娘打檀板,瞎子说古今。说的内容有精忠岳传,还有洋鬼子炮轰大沽口;唱的内容有荤有素,素的有孟姜女万里寻夫,荤的有等情郎和十八摸。

小姑娘搀瞎子不是搀住瞎子的手,而是拉着瞎子手里的那根叫作明棒的竹竿,一面走一面照:当心缺口,大跨一步。小姑娘一只手搀着瞎子,一只手还要敲响一面银板。那银板是一个明晃晃的镀镍的铜片,用小铜槌打击,发出一种尖锐的、嘤嘤的长鸣,那声音在寂寥的平原上传得很远,好像是利刃把寂寞划出了一条裂痕。

瞎子的银板声从四圩的东面传过来了。来的这位瞎子姓张,有人说也不一定就是姓张。张、王、李、赵是大姓,张是百家姓上的第一姓,农民弄不清一个人到底姓什么的时候,便猜想他是姓张,命中率大一点。张瞎子也不置可否,随你叫,张、王、李、赵他都答应。他戴着一副黑眼镜,是全瞎,而且是由一个小姑娘搀着的,那形象和现在电影里拍出来的差不多,只是现在的电影里往往少了点道具,那瞎子的背上还背着一个褡裢。所谓褡裢就是两个连在一起的、长长的布口袋,布袋搭在肩膀上,背后的袋口里插着一把二胡,胸前的口袋里放着烟筒、火柴等等。搀瞎子的小姑娘肩上也有一个褡裢,那褡裢是放粮食的。农民的手里没有现钱,付费往往是用粮食或鸡蛋代替。那搀瞎子的小姑娘实在是受罪,没有生意的时候要饿肚子,生意太好了又背得汗流浃背,有时候还得尖着嗓子唱那种等情郎之类的东西。

四圩上的人都认识张瞎子,连村庄上的狗也都认识他,他来的时候狗都不虚张声势地狂吠,而是忽前忽后地在他们的身边欢跳着,表示亲热。

张瞎子就住在四圩西头的关帝庙里,和一个老道士住在一起,他清晨出去做营生,晚上总是在二更左右才回来,回来时边走边拉二胡,那悠扬的琴声如咽如叙,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。夏夜乘凉的人听到琴声时便会说:不早啦,张瞎子都回来了。隆冬严寒,早晨睡在床上不肯起来的人,听到那银板嘤嘤作响时也会说:不早啦,张瞎子都出门了。

张瞎子的银板声音惊动了鲁文河的奶奶(当地人称祖母为奶奶),她相信算命打卦,新添了一个小孙子之后当然要为孙子算个命。一听见瞎子的银板响,便从家里搬出一张长凳,放在门前的打谷场上,叫了一声瞎先生,这是一种对瞎子的尊称。

张瞎子眼瞎嘴甜:鲁奶奶,我听说你家又添了一个孙子,特地来为他算命,今天算命不要钱,算是我的一份人情。鲁奶奶笑起来了:哎呀,我还没有请你吃红蛋呢。

鲁奶奶开始介绍她的小孙子鲁文河了,不,那时的鲁文河还没有名字,只能先报上生辰八字,说这孩子是龙年的后二月初二,鸡鸣丑时生人,生下来的时候大风大雨,电闪雷鸣,赶来接生的、那个开磨坊的谢奶奶在路上跌了好几个筋斗。大风大雨中生下来的孩子,命中是否有什么过节?风吹、雨打、雷劈,都不是什么好兆头。

张瞎子听了以后,掐着手指,念念有词,突然大吃一惊:不得了!今年是龙年,你家孙子是二月初二鸡鸣丑时生人,二月初二龙抬头,云从龙,风从虎,降生时大风大雨,那是真龙下凡,鲁奶奶……”张瞎子欲语还停,鲁奶奶,不是我瞎子瞎说,照命书上来讲,你家孙子是真命天子,将来要做皇帝!

“……哇!鲁奶奶大吃一惊。那时候已经是中华民国,皇帝已经变成了总统,总统又变成了委员长,谁再想做皇帝要杀头。鲁奶奶听说过,有个什么地方曾经出过皇帝,皇帝的宝座设在城隍庙里的戏台上,皇后和城隍娘娘住在一起,御林军挎着匣子枪站在庙门口。结果,那皇帝被官府抓起来了,是拖牢洞死的。这拖牢洞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刑罚,说是先在监牢里把人弄死,再从一个牢洞里把尸首拖出来。绑赴刑场杀头还有个说法,这拖牢洞可是死得不明不白的。

张瞎子虽然看不见鲁奶奶惊愕的表情,却听得出那惊讶的声音。他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不妥了,现在还说做皇帝确实有点不合时宜。再掐指一算,就化险为夷,连忙说:还好,还好,幸亏今年是闰二月,你家的孙子是后二月初二生的,晚生了一个月龙就抬不起头来了,即使是条龙,那也是浅水龙,被困在沙滩上,飞不起来了……不过,龙还是龙,虽然不做皇帝,也能大富大贵。

从此以后,鲁文河便有了一个乳名,叫贵儿。

那一次,张瞎子虽说不要算命钱,可鲁奶奶却给了他三升米,外加五个鸡蛋当喜钱。

鲁文河的命虽好,鲁奶奶却并不欢喜,她不希望鲁文河大富大贵,她相信三两黄金四两福,多了一两便遭罪。谁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福分,拥有的黄金还是少一点比较保险,家财多福分小,就会死人、失火、遭强盗,这是天意。不求大富大贵了,只求平安成长,身强力壮,能挑担,能车水,将来讨个老婆,生个儿子,让奶奶见过重孙后再上西天。见过重孙的老太婆,死了可以穿红戴花,一切罪孽都可以被阎王赦免。

鲁奶奶之所以不企望大富大贵,还因为她对富贵没有具体的概念,她一辈子没有进过城,也不知道富贵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,她总觉得自家能有今天已经够了,再想发财是要惹祸的。农村里有句老话,叫贪心不足,减去八百。说是玉皇大帝本来答应人可以活到八百岁,人嫌少,再向玉皇大帝去争取。玉皇大帝也很爽气,便答应人可以活到一千岁。人还嫌少,还要讨。玉皇大帝光火了:贪心不足,减去八百!所以现在的人最多超不过两百岁。鲁奶奶的这些想法,都是些老祖宗传下来的故事,鲁奶奶再向下传,听众就是她那差一点要当皇帝的小孙子。

鲁文河听着奶奶的故事长大,从小就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,也没有立志要飞黄腾达,光耀门楣,他的理想也就是奶奶的希望,希望自己快快长大,长得有河坎上的小桑树那么高,然后便讨老婆,挑担子,栽秧、割麦、推车子;过年的时候能够参加舞龙灯,舞狮子;老了可以不再推车挑担,夏天坐在树荫下乘风凉,冬天坐在草堆旁边晒太阳……平安、自足、生生不息。鲁文河这么一只小小的蚂蚁,他的想法当然也爬不出老祖宗所画下的圆。

全文请见《钟山》2024年第2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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